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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风拂过山野时,千朵桃花如约绽放。那些灼灼其华的粉瓣,在枝头拥挤成一片云霞,仿佛要倾尽全部生命燃烧这一季的绚烂。老辈人说,看花要趁早,因为最盛的绽放往往预示着凋零的开始。
山脚下的青石小径上,落英早已铺成绒毯。十六岁的阿桃提着竹篮弯腰拾花,指尖沾染的汁液像褪色的胭脂。她记得祖母用桃花酿的甜酒能醉倒整个春天,而今年祖母的咳嗽声比往年来得更急,像枝头那些被夜雨打落的花苞。
当最后一片花瓣坠入溪流时,阿桃在桃林深处遇见了来写生的年轻画家。他画板上的残红永远凝固在盛放的姿态,却画不出泥土里正在腐烂的芬芳。画家离开时送她一幅画,背面题着"一期一会"四个字,墨迹在雨季来临前就洇开了。
三十年后的清明,阿桃带着城里回来的孙女扫墓。新栽的桃树刚结出青涩的果子,而当年画家倚靠过的那棵老树只剩半截枯桩。孙女用手机拍下残桩上萌发的新枝,滤镜让画面美得像场幻觉。山风掠过时,阿桃听见满山桃林沙沙作响,恍若那年千朵桃花同时凋落的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