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花时节再相逢

落花时节再相逢

江南的春总是来得早,去得也急。三月的细雨刚润透青石板,转眼枝头的海棠就已零落成泥。我抱着半旧的油纸伞走过长街转角,忽然听见有人轻唤我的名字——那声音像隔了十年的光阴,带着暮春特有的潮湿。

敖瑞鹏就站在茶肆的布幌子下,靛青长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。他手里捏着朵将败未败的桃花,花瓣边缘已泛起锈色,倒像极了他眼尾那道旧疤。我们隔着纷纷扬扬的落花对视,他忽然笑了:“原来你也学会躲雨了。”

十年前在金陵城外分别时,我们曾约定来年共看玄武湖的荷花。后来战火烧断了官道,他随军北上,我辗转南下,那些少年时赌书泼茶的往事,竟真成了杜工部诗里“人生不相见”的注脚。此刻他指节叩着粗陶茶盏,说起塞外风沙如何把玉佩的络子磨出毛边,我忽然发现他腕上还系着那年我编的五色丝绳。

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,掌柜点燃了檐下的灯笼。暖光透过桃枝投在桌面,斑驳如我们拼凑不齐的年少光阴。敖瑞鹏忽然将残花别在我衣襟上:“你看,到底还是赶上了这场花事。”窗外最后一瓣海棠正巧落在他的肩头,轻得像一声未出口的叹息。